中国的痛苦与灾难

像这雪夜一样广阔而又漫长呀！

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，

寒冷在封锁着中国呀……

中国，

我的在没有灯光的晚上

所写的无力的诗句

能给你些许的温暖么？

-–艾青（1910-1996）

01

十几年前，在苹果还没有发布iPhone的时候，田溯宁和马云一起见乔布斯。谈到中国市场，田溯宁说中国预计下一步应该会在大的基础架构领域有创新，对亚信在软件方面的发展有信心，乔布斯立即毫不留情地说：“I Don’t think Chinese can write big software.”

“中国人做不了大软件。”可能只有乔布斯才会这么说。即使可能许多人心中是这么想的，但能没有任何掩饰和客气，也毫无被指责种族歧视的顾虑，立即当着中国人的面这么讲的，恐怕也只有他了。

02

乔布斯为什么这么说？田溯宁并没有讲当时是否追问了乔布斯原因，只说了听到这句话心里很不高兴。

据说乔布斯是不喜欢中国的，有人说是和意识形态有关，但未有实据。不过众所周知的事实是，虽然乔布斯修的禅法源于中国，祖师青原行思的道场也离当代道场井冈山不远，但乔布斯虽然在印度修行过半年，也常去日本，却从未来过中国。即便后来中国已经成为苹果的一个大市场，乔布斯也不来。

说“中国人做不了大软件”，应该并不是意识形态或个人情感原因，作为一个IT行业的专家，做这种判断，总会是遵循一定的逻辑的。

03

什么逻辑呢？意识形态的事情不知道，但乔布斯讨厌中国人的山寨和盗版，应该是确切的，他曾经公开批评中国山寨货横行，盗版软件成风。

要知道，乔布斯是公开咒骂微软的Windows和Google的安卓都是抄袭苹果的山寨货的，对微软和Google也始终耿耿于怀，他对中国的印象，也就可想而知了。他认为中国是个惯于抄袭、没有品位的山寨大国，因此他在世时，苹果是不重视中国市场的，苹果新品也从来不在中国同步销售，直到库克上台才开始改变。

乔布斯说“中国人做不了大软件”，和他认为“中国是个山寨大国”之间，有没有什么逻辑关系呢？

04

中国人惯于山寨，确实不假。我们的早期第一个产品，切入点是一个细分的蓝海市场，属于完全自主创新的产品，被市场认可后不久，就开始遭遇各种山寨，创业六年多来，碰到许多让我哭笑不得的故事。

一开始，是陆续碰到有产品介绍从文字到产品截图都和我们一模一样，只是Logo被P掉的，我们还纳闷，是不是我们的代理商啊？打电话过去问，号称就是自己的产品，我说你这不明明是优锘的吗？对方就直接挂电话了。又打过去警告对方，说我们已经取证了，要走法律程序的，对方特别有底气地说：“你去告吧！”

然后就碰到有拿着我们的软件去给客户演示的，但把Logo去掉了，估计是从来我们这里培训的代理商流出去的。再后来就有模仿的软件出来，主界面一看上去，除了Logo，包括所有图标看上去都一样，只是性能体验上差很多，功能细节我们就没看到了。

再后来，就听到代理商、客户说某某公司来跟他们说，他们的产品和我们的一样，代码都是一样的，因为是我们的研发团队跑到他们那里去了云云。而这样说的，不只一两家。可事实上，这些公司那里，一个我们的研发人员都没有。

问题是，假如是在美国，这样说不是自己承认犯罪吗？在中国，大家为了骗点儿钱，宁肯把自己说成罪犯？

上个月，碰到一家更奇葩的，公司网站，除了公司名字和我们不一样，整个网站的几乎所有页面都和我们一模一样。打听了一下，据说这公司竟然是我以前在过的一家外企的“同事”（必须打这个引号）开的，完全没有我们这些产品，抄我们的网站只是为了显得有实力，有助于拿投资和拿项目。

还好，我们网站上周升级了，全面改版。

当然，新版他们还是可以继续抄。

05

我一直很好奇，这些山寨友商们给客户的介绍、视频、Demo都是我们的，可交付的效果和能力不行，最后怎么过关啊？

后来，碰到有一位从山寨友商离开的，他说：“客户往往也没办法，做了个项目，最后不验收，他们也有责任。而且，很多客户被骗惯了，也无可奈何。”

再后来，偶然听到有同事说，去客户那里实施，跟客户一起过功能，客户非常惊讶：“你们说的功能真的都有啊？”

原来，中国的风气真的有这么差？

06

有人说，乔布斯不也偷吗？当年乔布斯指责微软抄袭苹果的创意，比尔盖茨对乔布斯说：“Steve，我们都有个富裕的邻居，名叫施乐。有一天我闯进了他家，企图偷走他的电脑，却发现你已经捷足先登。”

其实，说这话的人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。

乔布斯在参观施乐的实验室发现了图形交互界面后，并不是偷了施乐的创意，而是和施乐谈判达成了协议，接受了施乐对苹果的1000万美金内部投资，作为交换，从施乐获得了图形界面的使用权。同时，乔布斯对施乐的图形交互界面做了大量的优化和改良，当Mac推出时，其图形界面比施乐原来的产品要好得多。

黑暗中，也有光亮，中国也并不都是这么低水平的山寨。

有一位也在跟着我们早期产品做的友商，跟我说：“我跟研发讲，虽然是按着优锘的产品做，但也不能照抄，哪怕丑一点儿，也要做成我们自己的样子，要做成自己的产品。”

07

山寨成风的国度，乔布斯心中大概是这样认知中国的吧？乔布斯认为中国人做不了大软件，这应该至少是一个重要原因吧？

毕竟，山寨意味着急于成功乃至不择手段，意味着总是想抄近路走捷径，意味着没有独立思考独立创新的能力和勇气。

而被这样的心态主宰的国家，确实很难做出像样的大软件。

大软件，需要广阔的视野，需要开放的格局，需要持续的创新，还需要恒久的耐心。

08

在今天这个时代，我并不相信山寨能够让一个企业真正成功。山寨背后的那种心态和格局，不足以支撑一个企业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。

我曾经在漫谈第14篇《慢行先至》一文里讲过这么一个例子：

两年前参加某展会，发现另一个参展商宣传自己的产品，却播放的是我们的产品视频，只是把我们的Logo处理成了他们的。我找他们交涉，参展人员说：“市场部提供的，我们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的。”后来，找到了他们的总经理，我正想着他会如何争辩解释，没想到对方特别热情洋溢地说：“见到你们太好啦，我们手头这个视频好像是你们的老版本，有没有新的视频给我们一份啊！”

“啊？！”

前不久，再次见到这位老兄，他们这块业务并没能做起来，老的业务也处在一个瓶颈期。

09

中国人真的做不好大软件吗？

乔布斯说这话的时候，在座的还有马云，大概十年之后，阿里云的飞天系统宣布可以支持5K计算能力，或许，这可以算是大软件了？

我坚信中国不会永远是一个山寨的国度，也坚信中国人可以做出自己的大软件、好产品。

只是，做好成功的软件产品，尤其是企业级软件产品，既要有视野格局、创新能力和耐心，还要有科学的方法。

下回再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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